谛澄没见过这样的沈筠，或者说他从没有见过哭成这样的女人。

“大僧正。”

“遵命。”霍平抱拳应了一声，抱起一堆衣和兵，掀开帘退了去。

“将军，可否让谛澄为你把脉。”

霍平找来绳索，也跟了去。女人已经脱了轻甲，卸了兵，只穿着黑衬衣，她垂着，手指扣着座椅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霍平叹了气，小心翼翼地去绑她的袖，沈筠一把把绳到手腕上让绳绑到肤上，“没事，系。”

他知杀戮苦，可他没有杀过生，有多恐怖他永远也无法知；他知死别苦，可他没有家人，不能理解家人的重要；他知众生苦……不……不对，他……他不知……

又过了许久，他突然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哭泣，他持缰的手一，再忍不住了，调转就朝谛澄的车去，停在了这座华丽的车旁。

“咚”，这一声砸得很响，谛澄几乎可以受到底板的震动，可她像是全然不知痛，要磕第二下。

他重新看向霍平，放缓了语气，“霍将军莫怪，我这便随你去。”

她的手和膝盖动了动，就着男人的手掌爬向了谛澄几分。睛一垂，角几颗泪又了来，她泣了一声，委屈地说，“哥哥，救救我。”

“小和尚，你见过城外的大众吗？”仍是记忆里她的声音。

他把她两个手腕捆住，又把两个脚腕绑在了一起。抬一看，她发上还簪着一只玉簪。

放下车帘后，狭窄空间便显得有些局促，而他离她也有些近。

“我家将军似乎不适，霍平听闻大僧正医术卓越，冒昧前来，不知是否可以请大僧正帮忙看看。”

谛澄这才发现她手脚都被绑着，连忙伸手摊到了她额要砸向的地方，于是她的额便重重地撞向了谛澄的手心。

只是磕了一下，她的额已经红了。从发带里散来的发沾在她的脸侧的泪里，谛澄用拇指将其拂开，“将军，看着我。”

车内很安静。

si m i s h u wu. c o m asdf123

他追不及她的造化，又该如何渡她？

他想让她一些，可是他说不。她已经比这世上大分人都太多。

“将军，容霍平为你解簪。”

“恩。”沈筠把低得更低了些，霍平解下了她的簪，她的青丝便一下散了开来，他便从放在一边的外袍上扯下一衣袋，将她的发收拢系起。

沈筠再不能留在原地，她必须尽快与霍平汇合。

行至队伍中段，才有了车，霍平喊停了车让里面的僧人去后面的车挤一挤，等轿厢空了，沈筠下就钻了去。

女人没转回，仍是伏在膝盖上，谛澄这才发现她好像是在发抖，直到她有一声呜咽没藏住，从齿间溢了来，谛澄才意识到，女人在哭。

谛澄掀开车帘，“霍将军。”

他说，“卿卿，不哭。”

没有，他没有。

她不想当将军，都是装来的，她想回那个天真烂漫的沈家四娘，至少那时有人还能为她遮风挡雨。

她泪迷蒙，脸颊上成一片，睛都已经哭红了，睁大睛看着谛澄，睛眨了一下，一大串泪便从眶里坠来，那泪像是连了河海一般往外溢，偏偏她表情里没有悲伤，就是迷惘。

谛澄轻声唤了句，“将军。”

谛澄被她撞了一下才知她有多用力，心都被揪了一把，她却仍是在一下一下的磕在他掌心，嘴里胡念着，“不杀了，卿卿以后不杀了，对不起……不不，杀了他，给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你帮帮我，呜呜呜，求求你，求求你嘛，杀了我吧。”

那内侍话说的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理，某程度上，霍平的要求算是在折辱谛澄了，更别提往日里能与他共一室的异香客也只有太后皇后这样的尊贵妃嫔。

旁边的武僧也有些想劝，“僧主……”

“霍平，速去为我找辆车，把我绑去……算了我与你一去。”霍平抿着，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忙扭转为她引路。

霍平才发不久，远远就见女将军策向他奔来，不过片刻就到了前。

车厢内有些昏暗，但也可以看见她背对着光缩在车厢一角。

女人颤了一下，突然冷冷说了句，“去。”

旁边一随行内侍厉声，“大胆，军中有军医随行，又是俗女，何等重症要劳动大僧正。”

似有若无地，车好像发“咚咚”几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肩膀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这才慢慢抬转过了。

谛澄眉一皱，声音都有些严厉，“莫要狂言。”

谛澄眸一颤，他抬着她的脸，引着她把下搁在了自己的肩，然后展臂将这个女人拥了怀里。

霍平就在车外，除了车轱辘碾过地上和兵士蹄踏地的声音什么动静也听不见。

谛澄要了匹，随他前去，然后在霍平复杂的目光中掀开了沈筠的车帘。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霍平赶忙将那绳结收了尾，把她发摆到后背。

大概终于是辨清了来人，她突然嘴角一垂，哭了声，“小和尚，我好怕，呜……你可不可以行行好，杀了我让我解脱，呜呜呜，求求你，求求你了。”她边说边哭边用膝盖挪动，把转向了谛澄就要磕。

谛澄瞧她这样，大抵也知了发生了什么，他发酸，底一，一滴泪便从中飞快落。他放下了另一只手中新的串珠，探手到女人脖颈，托住了她的下不让她再说，将她的抬了起来。

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女人抬看向他，她鼻一皱，作势又要哭来，“爹爹，我不要将军，我不要将军，我是卿卿啊爹爹。”

他离女人很近，几乎可以听见她的越来越沉重的呼，手上匆忙系着却抖得更难系。

他看向女人颤抖的睫，他可以……怎么救她……

昔日天真无畏的女娘已改换天地，却也遍尝尘世苦厄生了忧怖；可他仍是当年锦衣玉、行坐优渥的玉像而已。